狐狸狐狸（闭关修炼版）

时间节点：盛国将军府

回溯者：婚后黎苏苏

【爱一个人，也根本不至于至于苦涩至此】

128

“这两天澹台烬正烦着呢，我们谁都不敢去触他的霉头。”

翩然一身红衣，金色的铃铛挂在她手腕儿上，随着她剥栗子的动作发出清脆的声响。

黎苏苏好奇地看着她：“怎么？前朝又有什么大事发生了？”

翩然思考片刻，往嘴里塞了个栗子：“应该……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吧，就是想在你们成婚的时候塞几个美人进澹台烬的后宫，就这一点事儿，他们吵了有几天了。”

黎苏苏扬了扬眉尖儿，轻轻颠了一下手里的簸箕。

这几天家里没什么事儿，她自己呆坐在房间里也有些发慌，偶然间想起澹台烬书房里的熏香似乎已经有好几日没燃了。

之前都是自己送过去的，如今鞭长莫及，倒是可以试着多做几种，换几个味道试试。

“不过说来也奇怪，要是换做之前，他应当早就发脾气，不是把他们都砍了就是扔去喂虎妖了，这一次倒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了起来。”

黎苏苏浅浅一笑，将簸箕中干的差不多的花瓣捧在手心闻了闻，确定和自己身上的味道别无二致之后，方才放心的拿出了锤臼。

“澹台烬怎么说？”

小狐狸伸出爪子扒了扒那一重重花瓣，有些漫不经心地回道：“还能怎么说，肯定是死活不同意呗。这个我倒是可以为他作证，他对你之心，那必然是天地可证日月可鉴！”

将干的没什么水分的花儿磨成粉，黎苏苏轻轻给翩然往脸上涂了一指，笑着回道：“我当然知道。”

小狐狸刚开始还嫌弃，轻轻动了动鼻子之后，似乎觉得这味道有些熟悉。

粉色的花朵在她白皙的脸上留在一抹胭脂色，像一朵忽然间绚烂展开的花朵。

“瞧把你给自豪的——你这是，在弄些什么啊？这味道和你身上的一模一样，好香啊。”

“这是我打算给澹台烬的香料，便宜你了小狐狸～”

翩然撇撇嘴：“一会儿还不是需要我给你送过去，你呢，最好是能贿赂贿赂我，不然的话，小心我在澹台烬面前说你的坏话！”

黎苏苏笑着点了点她的鼻尖，手上沾染的香气也分给了她一些：“贿赂你倒是可以，不过不能给你这个。”

黎苏苏从身旁拿出一个香囊，和小狐狸身上一样的颜色。

“这是给你准备的，里面放了晚香玉，你一天天忙得很，晚香玉可以帮你缓解一下疲惫。”

小狐狸低头嗅了一下，似乎勉强感到有些满意，抱着黎苏苏塞给她的一大袋子香料，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叶府。

“行，那姐姐我就先走了，你呢，乖乖待在府里等着澹台烬来迎娶吧！”

黎苏苏笑着摇了摇头，目送她远去。

心中却是觉得依着澹台烬的性子，只怕一定是等不到大婚那天的。

129

入夜之后，叶府之中四处寂静无声。

一道黑影顺着院墙翻进，虚无缥缈的身影带着一重外人看不清的雾气，几个起落之间，便落进那唯一一间仍然亮着灯火的房间。

床上的人靠在床头，似乎是疲惫极了。

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儿上没几分血色不说，反而比离开王宫那会儿更消瘦了许多。

许是感受到了来人的气息，小姑娘轻轻翻了个身，眼皮都不带掀一下，抬手便抱住了他的腰身。

扑面而来的花香，和自己身上的，一模一样。

应当是找的很准，黎苏苏听见了某人低沉的笑声。

“笑什么，堂堂一国之君，竟然大半夜翻墙偷偷闯入女子闺房，不知道按照景国律法，该当何罪啊？”

“你就不怕因为你我见了面，大婚会变得不吉利吗？”

有些单薄的被子松松垮垮搭在她的腰上，澹台烬坐在床沿，伸手提到她的身前后，方才接话。

“我可没有偷偷地，而且，不是你让我晚上过来的吗？我这也算是有求必应，神明见我如此，理应嘉奖，哪里还会降祸于我？”

黎苏苏起身枕在他的大腿上，慵懒的抻了抻腰否认：“胡说，我哪有让你来？”

某人故作高深，一脸莫测：“你给翩然的香囊里装的是晚香玉，不就是为了告诉我让我晚上来偷香窃玉吗？”

被他的理解能力惊呆了，黎苏苏猛然睁开眼睛，刻意忽视眼前的一阵模糊，翻身嗔道。

“澹台烬，你这理解能力是跟谁学的，我就是随便送了一个香囊而已，你怎么能解读到这种程度的？！”

澹台烬挑了挑眉，仿佛一定要抓到她话语之中的漏洞：“那为什么这个时候了，你的房间里还会亮着灯？”

黎苏苏有片刻无言以对。

总不能说是自己不小心晕倒了，这才没能来得及灭灯吧。

澹台烬听了还不得吓死？

“好吧，你赢了。”

见她神色恹恹，澹台烬心中一时也有些不安。

“苏苏，你生气了？”

“我才没有生气……”

我这叫赌气！

侧过去的身子被人强行掰了回来，黎苏苏抬眼瞪他，眸中不见半分恼意。

“看我做什么？”

他神色淡淡的，瞧着就像是随意说出口的话：“好看才看。”

黎苏苏微愣。

不知想到了什么，看向他的眼神里，忽然又出现了很久之前，那种让他觉得不太舒服的感受。

“怎么了？”

“没什么……就是觉得这种话不像是能从你嘴里说出来的样子。”

像是五百年后，那个被兆悠伯伯教出来的，油嘴滑舌的逍遥宗小弟子沧九旻才会说出来的话。

苏苏回神望着他，见他似乎有些委屈，心中忽然就生出了一个鬼主意。

她缓缓靠近他身边，低声难过地提起道：“而且我听说，朝堂上的大臣，都很想要让你纳妃呢……以后有了那么多美人，我要是年老色衰了，你哪里还能看得见我呢？”

澹台烬：“……”

就挺猝不及防的。

表面上瞧着波澜不惊，实际上内心慌得不行。

想要伸手安慰，又怕她会生气推开自己，他从来没处理过这种事，一时间也有些失了方寸。

“我……我没想要娶别人的想法……”

“他们想让我娶了你之后再把他们送来的美人一一收下，我知道他们都没安什么好心思，但是我也没想对他们怎么样，就是……都拒绝了……”

他语无伦次，却面色淡然。

像是朝堂上处变不惊的那个帝王，就算是遇上再大的事，这张稳如泰山的脸还是能强撑出一片不倒的气势。

而实际上，拽着黎苏苏衣角的双手都要被他搓红了。

“我……向神明发誓，澹台烬此生一定只有黎苏苏一个妻子，否则……”

“否则，就让你你这辈子都娶不到我黎苏苏吧！”

刚刚还淬然欲滴的少女抬眸，面上哪里又能见到半点伤心欲绝的神态。

澹台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有些气闷。

不是气黎苏苏捉弄自己，而是气自己竟看不出来她的心思。

她对自己理解的透彻，自己似乎却从未真正理解过她。

一直以来，好像都是她在努力奔赴来自己的方向，而自己就站在原地，理所应当地享受着她所有的好。

“我给你带了一个礼物。”

黎苏苏微微探过身子，双眼努力睁大，看着他背在背后的手中，缓缓拿出一个熟悉的盒子。

“这是什么？”

心跳如擂鼓，黎苏苏小心地解开上面的小锁，从中拿出了一个熟悉的黑色石头。

“是星星，天上落下来的。”

“你那日说自己喜欢星星，所以我便从那些进献给我的礼物当中找到了这个。”

黎苏苏抿了抿唇，心中的甜在某一刻达到了一个顶点。

她仰面而笑，即便是有些虚弱的脸色，也能看出她发自内心的人高兴。

“澹台烬，抱我出去看星星吧。”

床上的人对他张开双臂，自己的心，便没有了任何拒绝的理由。

130

“这座府邸竟然和当初的叶府一模一样，甚至连叶夕雾让你去跪的冰面都是一样的。”

今夜的星星比那日的多很多，黎苏苏坐在屋顶上，身上披了一件浅绿色的披风——和自己第一次见到澹台烬时的那件，是一样的。

如今已是七月，湖面之上自然不会再有冰碴，但那熟悉的环境，还是很轻易就能勾起二人的回忆。

“所以，你就是那个时候过来的。”

像神女一样落在我身边，于不见天光的牢笼中救赎我。

“是啊，我是专门为你而来的。”

不管是之前还是现在，都是只为你一人而来。

澹台烬抬眼看向这片熟悉的天空，过往的那些回忆纷至沓来。

真的假的，现实与梦境交错出现，让他一时也分不清何为真，何为假。

“我年幼时也曾向神明祈愿过，想让他们救我出这困境当中，可神明似乎一直没有听见我的声音，不仅不救我，反而将我推进更深一重的深渊当中。”

“后来慢慢的，我也就不相信了……”

“也许这个世界上本就没有什么神明，一切都只不过是凡人的一厢情愿，自我慰藉罢了。在苦痛之中为自己找到一丝活下去的希望，撑着自己走过一天又一天。”

黎苏苏靠近他的人身躯，试图用自己的体温，去温暖这个，因为回忆而让自己变得寒冷的人。

牵着自己的手掌有些冰凉，黎苏苏用面颊贴了贴，无声地安慰着。

“但后来你来了。”

“其实那天在大雪里，我已经被冻得有些神志不清了，有一瞬间，甚至根本看不清你的样子，但我闻到了你身上的香气……”

那一瞬间，他便想。

也许这一次，神明真的听到了自己的祈祷，降临在了自己所在的地狱人间。

“澹台烬，我来救你了……”

他轻笑，伸手抚上她的面颊，低头吻了吻自己的爱人。

身边的温度真实得让人不敢相信。

澹台烬搓了搓自己有些发红的虎口，努力用自己最平静的声音，诉说出他最恐惧的事实。

“这两日，我一直在做一个重复的梦境。”

“梦里你穿着嫁衣向我走来，我满心欢喜地前去迎接，看着你盖头下朦胧的面容，我以为我离幸福只有一步之遥。”

“可就在大婚当夜，你用倾世之玉，往我的心口打入了六颗钉子……”

澹台烬感觉到身边的人身躯瞬间变得僵硬，而自己心中仅存的那一丝希望正在不断地跌入深渊。

他歪了歪头，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后，继续往下说着。

“庞宜之临走之前给我留下了一样东西，这样东西我在梦境之中同样见到过……若不是它，只怕到最后，我都没有办法活着再看到你。”

靠在他肩头的人缓缓直起了身子，一双含水的眸子看向自己，眼角微红，似乎是在哽咽。

“你什么时候就梦到了？”

澹台烬略一思索，沉声回道。

“在迦关大营，那时候我以为只是一个噩梦，但是后来发现，梦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太熟悉了——包括心口处的疼痛，就像是我曾亲身经历过的那样。”

“我想了想，梦境之中不是回溯过往，就是预见未来，而这样的过往我应当从未经历过，于是便猜想着，这应当会是你我的未来。”

黎苏苏挣扎着扯出一个笑容，到最后却是比哭还难看，眼中的水汽氤氲，眨了眨眼，便落下泪来。

泪水划过消瘦的面颊，被他略有些粗糙的指尖轻轻擦拭。

“那你还愿意娶我为妻，就不怕这一次，我再给你钉钉子让你生不如死？”

还那么死心眼的，把整个天下都拱手相让给我。

若不是傻了，便当真是疯了。

最是见不得她掉泪，长叹一声，澹台烬有些心疼地抬手抱住她，在她耳边悄声低言。

“梦里的你离我很远很远，仿佛永远都够不到的那种远，我追逐了很久都没有抓到你的手。”

“我想要留下你，却又不知道你想要什么，所以就把我能给你的全都给你了。”

“我想着，也许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，就不会离开我的身边，到时候不管是你想给我钉钉子也好，想要折磨我也好，都无所谓了……”

“这世上有这么多人，唯有你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，我又怎么可能会，那么轻易的放你走呢？”

胸前的衣襟被打湿了一片，本就身子虚弱的人颤抖着肩膀，眼泪仿佛就跟不要钱一样，几乎要流干了。

澹台烬没再说话，只搂着她的肩膀，静静地等着她平静下来。

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睛，似乎在好奇地看向地面上的这一对璧人，好奇他们分明喜事将近，又为什么会互相拥抱着哭泣。

微风吹来一阵花香，澹台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面颊，方才惊觉早已泪流满面。

怀里的人好似渐渐平复了下来，从他怀中抬起头，干干净净的脸蛋如今被她哭成了花猫。

澹台烬哭笑不得，身侧又没有什么能用的手帕，只能再次抬手为她轻轻擦干净面颊。

小花猫抽噎了两声，像是孤注一掷，又像是立下承诺。

“我不会给你钉钉子，也不会离开你，更不会折磨你。”

“不管之前发生了什么，这一次我为你而来，就是想好好爱你的。”

“而你自己也早已经摆脱了原本的宿命，如今，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帝王——本就应当好好体会一番世间真情。”

这世间唯一的魔神已经回归神位，以自己的身躯庇护苍生，予以天下福泽。

而不管是魔神，还是澹台烬，都理应好好感受一番，这世间的爱与被爱。

爱一个人，也根本不至于至于苦涩至此。